走出去智库（CGGT）总经理陆俊秀在主持研讨会时表示，当前，欧盟对华政策依然存在变数。据专家分析，欧盟主要存在两条路线：一条是以欧委会主席冯德莱恩为代表的强硬路线，更多把中国当成竞争对手；另一条是以法国总统马克龙为代表的缓和路线，认为中欧关系应该稳定，应该更多和中国合作。

在此背景下，观察中欧关系未来走势，德国的政策和态度就变得异常关键。据专家分析，德国政府内部关于中国问题也存在分歧，近期的《德国国家安全战略》（2023年6月发布），正反映了德国总理朔尔茨在中国问题上的和解立场与外交部长贝尔伯克的鹰派立场之间的妥协。

从深层次看，欧洲对华政策还取决于对自身的定位。是否紧跟美国，是否有能力实现“战略自主”，主张和强调自身的利益，是摆在欧洲面前的一道难题。未来，中欧关系的不确定性依然很大。

走出去智库对本次参会企业的问卷调查显示，从政策法律风险的角度看，面对欧洲市场，企业最关心的问题包括：产业政策（75.3%）和供应链合规（64%）等。

图1 关于欧洲市场，企业最关心的政策和法规

以产业政策为例，欧盟提出了"绿色工业计划"，旨在实现低碳循环技术和市场领先地位。在设计欧盟整体工业计划框架时，几项关键法律文件起到了重要作用。其中，《净零工业法案》和《关键原材料法案》是欧委会首次提出了"绿色工业"基调的约束性法律文件。《净零工业法案》设定了绿色低碳工业的政策目标、实施措施和保障手段等整体框架。与此同时，《关键原材料法案》从支持和保障绿色低碳工业的自主性和可持续性角度制定了政策。特别是在新能源汽车领域的电池制造方面，欧盟对《电池法规》进行了修订和完善。该法规全面规定了电池的生产、再利用和回收等整个生命周期，以确保欧洲电池产品和产业的安全性、可持续性和竞争力。

供应链合规方面，近年来，欧盟及其成员国已经颁布了多项法律法规和指南，要求境内流通的货物必须符合供应链合规要求。代表性法律包括：《供应链尽职调查指令》、《企业可持续性报告指令》、《企业可持续性尽职调查指令》、《强迫劳动条例》、《冲突矿产法规》等。这些合规要求覆盖范围广泛，违反这些规定可能带来严重后果，涉及到人权、环保风险、劳动等多个领域。

这些政策法律风险的背后，往往受到地缘政治、大国博弈、产业竞争等因素的复杂影响。这次参会的听众有很多来自电动车行业的主机厂、电池厂以及电池材料企业的代表。具体到电动车产业，中国企业出海，可谓机遇与挑战并存。

机遇方面，欧盟眼下正急于补足新能源汽车产业链短板，扩充充电桩，增加电池产能。

在欧盟雄心勃勃的电池生产规划中，中国企业扮演了主要的角色。根据欧洲非政府组织“欧洲交通与环境联合会”的数据，预计到2030年，欧洲的电池产能将达到1.8TWh，这相当于目前产能的18倍。这一增长中，新建产能主要来自中国、韩国和欧洲企业，其中中国企业的规划最为庞大且进展最为迅速。

在欧洲电动车大会（AEC 2023）中，欧盟委员会总司负责能源效率政策和战略的官员指出，欧盟的下一步重要任务是推出统一的电动交通战略。这一战略的主要目标包括建设更多充电网络，并利用智能电网技术来降低充电费用。

在欧洲进行大规模充电设施和电池工厂的建设，面临着成本和效率方面的挑战。欧盟意识到在有限的时间内弥补充电桩和电池产能短板的重要性，而实现这一目标很难离开中国企业的协助。

对欧洲车企来说，与中国车企合作是降低新能源车研发成本、加速产品开发进程的最佳选择。中国企业在电池技术和充电设施建设方面具备强大的实力，合作能够加速新能源车的推广，使欧洲车企更具竞争力。

挑战方面，2023年10月4日，欧盟委员会宣布对从中国进口的纯电动车开启反补贴调查。这一决定将导致中国车企进军欧洲市场的进程受到延迟，不论最终的加征税率是多少。

根据流程，调查启动13个月内发布终裁。专家分析，调查期间，欧盟可加征临时反补贴税。这些税负将由进口相关企业产品的进口商承担税负，这会导致欧洲的汽车进口商为了规避风险，从调查启动后就暂缓中国电动车的进口。

二、欧盟对华电动汽车反补贴调查的应诉实务分析

走出去智库特约法律专家、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孙磊在主旨演讲中表示，近来欧委会针对电动汽车的反补贴调查，引发了国内相关企业很大的关注，其实中国企业大可不必过于担心，因为中国企业在全球范围内并没有因贸易救济调查而发生大规模受到根本影响的情况。以光伏行业为例，虽然曾因欧盟的反补贴反倾销调查而受到冲击，但现在依然保持良好发展势头。因此，我们应该关注贸易救济调查对企业或行业的实际影响。

目前，各国均对新能源汽车有补贴政策，但为什么其他国家没有受到反补贴调查？这是因为WTO的反补贴规则，反的是对市场扭曲的补贴，其他国家的汽车跨境销售较少，也就无法扭曲境外相关市场，而中国新能源汽车崛起，跨境销售较多而影响到欧盟市场，因此欧盟才会进行反补贴调查。

针对我国的新能源汽车“国补”而言，已被中国电动汽车上市企业公布的财务报表明确记为补贴收入，因此我们无法就补贴没有留在企业获利、最终转移给消费者而进行反补贴调查的抗辩。而且，“国补”补的是新能源汽车这个行业，具有“专向性”，也无法就此进行抗辩。

从欧盟的反补贴调查方式来看，其调查重点在于通过企业的财务报表来了解补贴情况，以及是否符合相关政策和法规。企业在应对反补贴调查时，需要关注自身的财务报告以及所得税的情况，确保合规性。

从WTO反补贴协定来看，主要有四种不同类型的补贴计算方法：一是税收类补贴，如企业所得税、增值税等，需要先扣除法定税率后才能得到实际补贴金额，以及高新技术企业的补贴，需要将高新技术企业的优惠税率和法定应纳税率进行比较，其中的差额作为补贴金额，还有如免征关税、降低关税等；二是财政拨款类补贴，例如购置固定资产并享受相应补贴，可以将补贴款项按年摊销到损益中；三是贷款类补贴，如政府提供的贷款支持，是用贷款支付利息与基准利率的差值乘以贷款金额来计算；四是低价提供类补贴，如购买土地时享受的折扣，是将企业购买的土地价值与当地土地市场价格进行对比，其中的差价作为补贴计算。

目前来看，企业在应对反补贴调查时不应采用降低价格、虚假报关等方式来逃避税收，因为这不仅无法解决问题，而且可能导致长远经营受到影响。企业应当建立完善的财务体系和日常运营体系，确保数据准确无误，提升举证能力。此外，企业还应注意在全球范围内保持关联公司清晰的边界和合理的核算关系。总之，企业应在应对反倾销或反补贴时，既要关注自身财务体系，也要注重全球范围内的信息披露和管理。

需要强调的是，反补贴调查等贸易救济措施，会将不合规的企业排除出市场，合规的企业从而可以扩大市场以提高企业的竞争力。从这个角度来看，企业通过反补贴调查提升举证能力，可以更好地应对外部压力。目前，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正在欧洲市场积极布局和投资，这表明我国企业具备较强的抗压能力和适应性。总之，贸易救济措施和企业自身努力相结合，有助于提高企业的国际竞争力。

在全球产业链重塑的大背景下，中国制造业企业在应对贸易救济调查等挑战时，虽然过去以低成本、高效率为主，但随着技术进步和国际贸易环境的变化，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寻求在全球范围内拓展市场份额，对部分生产线或生产环节进行转移，这些应对策略虽然可以降低税收等风险，但也可能导致核心竞争力的下降。因此，企业在实施产业转移策略时，应该全面评估各种因素，避免盲目追求短期利益，要综合考量走出去投资的利弊，以便更好地推动企业全球化发展。

来源：走出去智库

• 主持人：陆俊秀，走出去智库总经理、高级合伙人；专业领域：地缘政治风险与合规研究、国别政策法律监管逻辑、企业地缘危机解决实务、企业跨境并购和投融资战略、金融科技研究
• 演讲人：孙 磊，走出去智库（CGGT）特约法律专家、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业务领域：国际贸易、贸易救济、海关事务、竞争和跨境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