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欧盟委员会开展“数字公平-合规性审查”（Digital Fairness – Fitness Check, DFFC），对欧盟现行消费者法律框架是否符合数字时代的需求进行评估。
消费者保护是欧盟整合程度最低的法律领域，分散在三个相关但独立的法律框架中，包括《不公平商业行为指令》（the Unfair Commercial Practices Directive, UCPD）、《消费者权利指令》（the Consumer Rights Directive, CRD）和《不公平合同条款指令》（the Unfair Contract Terms Directive, UCTD）。但前述文件均为“指令”，有待成员国进一步转化为国内法。欧盟委员会认为，尽管三大《指令》对于消费者保护作出了原则性的规定，但对于数字时代的若干挑战应对不足，如目前尚无对于成瘾性设计或虚拟物品、游戏内货币等特定功能进行规范。欧盟委员会已将上述事项纳入DFFC范畴，以应对该等游戏机制对消费者保护带来的风险。
DFFC虽然仅是一项政策评估，但为拟议的《数字公平法案》奠定基础，该法案可能禁止针对未成年人的商业行为，重塑免费游戏运营模式，推动建立欧盟统一合规标准。
以下内容系对我们合作所英国Wiggin律师事务所"European Commission assesses in-game purchases, loot boxes and engagement techniques as part of ‘Digital Fairness - Fitness Check’ on EU consumer law "一文的摘译，供参考。
一、DFFC的评估方法是什么？
如上所述，DFFC是对《指令》及其在数字环境下能否有效运行的全面评估。作为评估的一部分，欧盟委员会聚焦针对《指令》的具体案例研究（或称之为“问题性实践”）。在选择研究案例时，主要考虑了利益相关方在咨询过程中提及它们的频率、证据的可用性，以及与《指令》适用范围的相关性。
二、DFFC涉及电子游戏的哪些问题？
电子游戏主要出现在“成瘾性设计与游戏”的案例研究中。同时，针对“个性化”、“合同取消与数字订阅”以及“暗黑模式”的其他案例研究也与游戏公司相关。
1. 成瘾性设计与游戏
欧盟委员会指出，界面设计和功能方面的问题可能会“诱导数字成瘾”，以增加消费者在“时间、金钱和参与度”上的投入。尽管这一节的大部分内容侧重于社交媒体的常见实践（如自动播放、下拉刷新和无限滚动），但也提到了一些适用于游戏的做法，例如针对持续参与的激励措施、关键游戏时刻的微交易，和战利品箱。
2021年《不公平商业行为指令指南》指出，UCPD对于“交易设计”的定义不仅包括购买决策，还包括“继续使用服务”的决策（因此可能涵盖提升用户参与的机制）。然而，欧盟委员会认为，这一解释并未在法律条款中明确体现，各国的司法裁决也存在分歧。
虚拟道具与应用内货币的问题被特别提及，尤其是在涉及虚拟道具在现实世界的价值以及战利品箱的使用问题上的混淆。此外，捆绑销售、战利品箱的“保底机制”、非整数定价、付费跳过等待时间等做法也引发了关注。目前，欧盟委员会认为，现有《指令》并未对这些问题进行专门规定。
价格透明度问题也是欧洲消费者组织（BEUC）在其《游戏结束》报告[i]（及向欧盟委员会的投诉）中提出的关键问题。
2. 暗黑模式
尽管UCPD黑名单中直接禁止了部分暗黑模式（如虚假紧急声明、误导性库存信息），但欧盟委员会认为现有禁令未明确针对数字界面，其适用仍需逐案评估。从执法角度来看，UCPD在数字环境中的应用也缺乏实践。许多利益相关方建议应将“羞辱式确认”、“频繁骚扰”、“点击疲劳”等更多暗黑模式加入黑名单。
3. 个性化推荐
欧盟委员会对个性化推荐的担忧主要与缺乏透明度有关。调查发现，消费者在其个人数据将被如何使用、如何取消个性化优惠以及更改偏好设置等问题上存在理解困难。
此外，消费者还特别提出其疑虑，认为“个人数据分析与商业化是不公平的”。尽管此类做法已受《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和《数字服务法》（DSA）等法规规范，但人们对于B2C个性化服务中的用户画像仍存在疑虑。对此，利益相关方的观点不一，多数支持现状，其他则要求赋予消费者更多选择权。
4. 合同取消和数字订阅
欧盟委员会强调，欧盟消费者法完全适用于在线签订的数字合同和订阅服务，尤其是在取消和关键信息透明度方面。然而，目前并没有明确针对自动续订、提醒事项、价格上调、免费试用转为付费订阅等事项的规定，这也是人们有所担忧的方面。也正是由于缺乏统一规定，尽管欧盟层面已经有执法行动，但在各国均适用本国法律，这导致了监管的碎片化（如德国和法国引入了“取消按钮”的概念）。关于续订问题，欧盟委员会提到了欧洲议会《2023年电子游戏报告》[ⅱ]，该报告呼吁自动续订应采用“选择加入”机制。
三、欧盟委员会对DFFC下现行消费者法的总体看法为何？
尽管《指令》为最低限度的消费者保护提供了良好基础，但其原则性的解决方法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消费者法律在很大程度上保持了足够的灵活性，能够对数字经济的许多方面进行监管。而另一方面，现行立法在许多领域缺乏确定性，导致成员国“监管碎片化”，对于相关规则缺乏政府和企业层面的执行。欧盟委员已经注意到，许多利益相关方呼吁应先加强现有法律的执行，而非急于立法。
四、DFFC有哪些局限性？
《委员会意见》[ⅲ]指出了报告早期版本的几个缺陷，主要与报告所依赖的数据相关，其中一些缺陷在最终报告中仍然存在，包括：
缺乏对这一领域的监测和证据收集，导致难以将当前合规情况与之前（上一次合规性审查是在2017年）进行对比；
企业的合规成本难以量化，特别是在数字经济中企业的规模、形式和类型差异很大的情况下；
对消费者权益的损害的评估主要依赖于意见数据（即，将认为存在问题等同于投诉发生率），存在局限性。
五、后续可能的进展？
虽然DFFC仅是一项政策评估，但它无疑对即将上任的司法专员产生了影响，Ursula von der Leyen已在其委任书[ⅳ]中要求其“制定《数字公平法案》”。
欧盟委员会将负责制定法律，DFFC确实很可能让我们对《数字公平法案》最终成文的内容有个大致的了解。
六、可能会对游戏企业产生的影响？
后续可能会针对提升用户参与的机制及商业化出台更具规范性的法律，加之现行的《现代化指令》（Modernisation Directive）已对此规定了游戏行业前所未有的高额罚款。
《数字公平法案》可能会对“免费游玩”（free-to-play）游戏行业产生冲击，并严重限制许多有关游戏内经济与提升用户参与的机制的成熟做法。例如，部分利益相关方建议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战利品箱，并默认关闭所有玩家的游戏内购买功能。
[i] 《游戏结束报告》：https://www.beuc.eu/game-over
[ⅱ] 欧洲议会《2023年电子游戏报告》：https://www.europarl.europa.eu/doceo/document/TA-9-2023-0008_EN.pdf
[ⅳ] Ursula von der Leyen委任书：https://commission.europa.eu/document/907fd6b6-0474-47d7-99da-47007ca30d02_en
来源：安杰世泽律师事务所
作者：
- 沈飏，安杰世泽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业务领域；科技媒体与电信、网络安全与数据保护、数字经济与人工智能、跨境投资与并购；联系方式：sunny_shen@anjielaw.com
- 张雨婕，安杰世泽律师事务所律师；业务领域：跨境投资与并购、网络安全与数据保护；联系方式：zhangyujie@anjiela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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